远游篇

曹 植

远游临四海，俯仰观洪波，
大鱼若曲陵，乘浪相经过。
灵戴方丈，神岳俨嵯峨！
仙人翔其隅，玉女戏其阿。
琼蕊可疗饥，仰首吸朝霞。
昆仑本吾宅，中州非我家。
将归谒东父，一举超流沙。
鼓翼舞时风，长啸激清歌。
金石固易弊，日月同光华。
齐年与天地，万乘安足多。

远游篇为乐府诗,属杂曲歌辞。此篇是 楚辞·远游“悲时俗之迫阨兮,愿轻举而远游”之意,王逸云: “远游者,屈原之所作也,屈履方直之行,不容于世,困于谗佞,无所告诉,乃思与仙人俱游戏,无所不至焉。”曹植即师承屈原的传统,将自身现实的苦闷之情借游仙诗的方式加以排遣。曹植晚期生活,郁郁不得志,他向往自由,摆脱恐惧心理的愿望异常迫切,神仙长生之说对这位富于理想,富于浪漫精神的才子具有很强的吸引力,因而他将对游仙的幻想与愤世之情与追求自由结合在一起,以此发 “忧生之嗟”。远游篇与他的其他游仙诗有些不同,这首诗重点并不是直接描写天马行空式的天宇遨游,而是着重描绘游海上仙山情景,抒写对自由的追求,对人生的嗟叹,对富贵权势的蔑视。诗中虽用浪漫幻想的写法,然而给人以景在目前之感,诗歌辞采斐然,境界壮丽恢宏,不愧才高八斗大诗人的称赞。
远游篇前10句描写在东海仙山游仙的情景,想象浪漫,境界壮阔。开头两句“远游临四海,俯仰观洪波”写诗人想象之中来到东海之上,观览浩瀚无垠大海的景象。用 “临四海”突出其游之广,突出远游之特点。又用 “俯仰”修饰 “观洪波”使人感到视角变化,更突出了洪波动荡不宁,波澜壮阔的境界。”大鱼若曲陵,乘浪相经过”用夸张的笔墨写海上之奇景,在大海深处大鱼像山陵一样,在浪涛之中往来游动,给本来就壮阔无比的大海增添了更为神奇的色彩。接着写东海万丈仙山的神妙之景,”灵戴方丈, 神岳俨嵯峨” 巨大的灵头顶仙山, 仙山嵯峨高大,使人顿感神妙庄严,向往之情油然而生。后面4句写诗人与列仙交游的情形,朔造其理想中的自由乐园。写仙人玉女的活动,用 “翔”“戏”等词语极言其自由悠然自适之状,不由人不羡慕之至。“琼蕊” 4句写服食仙山之物,为后面写齐年天地铺垫。这10句着重刻画海上仙人的景象,力图创造出超脱现实的理想之境。
中间6句写游西方昆仑仙山情景。“昆仑本吾宅,中州非我家” 以昆仑仙山与现实之中人世间对比,心中的强烈郁闷之情自然显现出来,这两句似是憧憬仙山的向往之语,其实是极忧愤语,诗人在现实中的抑郁之情由此发抒,现实之中的猜忌、迫害、使他只能在幻想的仙家世界中才会得到片刻的安宁。诗人唯有在神仙世界里才能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往游仙界更是自然的,“将归谒东父”诗人以仙界为 “归”,可见对尘世的厌恶之情。诗人又以奇特的想象写其轻举遨游之状,“一举超流沙”,令人击节叫绝。“鼓翼”两句描写的仙界自由之状,更是生动怡人,“长啸”意在抒情,恶俗之意更为明显,从而引发结尾的直接抒情。这段诗写游西方仙山,将仙界与人间对比,抒发胸中忧愤。
后4句直接抒情,指出富贵权势无足珍贵,祈望长存仙界生长于天地之间。语含讽刺,可见其游仙之作亦与其忧生之嗟无异。
这首诗将浪漫的想象与现实的忧愤之情融为一体,通过生动的描写,突出空间变幻之感,表现飘然潇洒的神韵,同时体现了他那“骨气奇高,词采华茂”的创作个性,的确是他游仙诗中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