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集(选十首)》鉴赏

作者： 张俊山

泰戈尔

6

如果你因失去了太阳而流泪，那末你也将失去群星了。

41

群树如表示大地的愿望似地，踮起脚来向天空窥望。

100

白云谦逊地站在天之一隅。

晨光给它戴上了霞彩。

107

回声嘲笑着她的原声，以证明她是原声。

127

蜜蜂从花中啜蜜，离开时营营地道谢。

浮华的蝴蝶却相信花是应该向它道谢的。

174

云把水倒在河的水杯里，它们自己却藏在远山之中。

217

果实的事业是尊贵的，花的事业是甜美的；但是让我做叶的事业吧，叶是谦逊地、专心地垂着绿荫的。

277

当我死时，世界呀，请在你的沉默中，替我留着“我已经爱过了”这句话吧。

283

爱就是充实了的生命，正如盛满了酒的酒杯。

316

人类的历史在很忍耐地等待着被侮辱者的胜利。

(郑振铎 译)

泰戈尔的飞鸟集是一本英文散文诗集，共收入325首作品。其中大部分作品由诗人自己从他的孟加拉文诗集尘埃集(微思集)选译出来，另一些作品直接用英文写成。

飞鸟集最早的中译本(郑振铎译)于一九二二年秋出版，这也是第一次介绍到中国来的泰戈尔诗集。诗集中那随想式的精短篇行，对刚刚发轫的中国新诗运动发生了想当大的影响，以致在二十年代的中国诗坛上颇为流行泰戈尔式的“短诗”或“小诗”。新文学运动中最早的女诗人冰心在诗集繁星和春水里写下的那些富蕴哲理、晶莹清丽的小诗，就是受飞鸟集影响之一例。

飞鸟集开篇第1、2两首写道：

夏天的飞鸟，飞到我窗前唱歌，又飞去了。

世界上的一队小小的漂泊者呀，请留下你们的足印在我的文字里。其实，诗集中的作品正是诗人思想的“飞鸟”留下的“足印”。诗人面对自然、社会和人生，时有感触，灵感迭兴，那些不招即来的“微思”缤纷如织，翩翩来集了：

这些微思，是绿叶的籁籁之声呀；它们在我的心里欢悦地微语着。(第17首)

被诗人捕捉到的这些心中的“微语”，有对自然万象的联想，有对人生的哲思，有对权势的愤恨，有对市俗的讥讽，有对爱情的赞美，有对生命的彻语……诗人有感于现实生活中“权力轮子”的暴虐和市侩恶习的卑劣，有时不免悲哀和扰郁；但是，他不曾丧失对于生活的信心，仍然坚忍地期待着“被侮辱者的胜利。”诗集中处处闪耀着乐观主义精神的光芒，既是诗人强大的人格力量之体现，又是其生活理想的投射。

当我死时，世界呀，请在你的沉默中，替我留着“我已经爱过了”这句话吧。

诗人的爱是博大的，而归根结蒂则是坚执的生活信心。诗集的这一思想精髓，对人们具有永恒的启迪意义。

飞鸟集既以深邃的哲理启人心智，又以优美的艺术形式引人人胜。这些作品体制短小，语言精炼，想象丰富，韵味丰赡。犹如异彩纷呈的珍珠，各具形神，迷目乱眼，而联缀一体又是一件光华四射的艺术珍品了。它，实在是泰戈尔诗人才情的自然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