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忠诚 [意大利]彼特拉克

不论我在南方冒着赤日炎炎，

　或在阳光无力融化冰雪之处，

　或在阳光和煦的温暖国土，

不论与狂人为伍或在哲人之间，

不论我身份是高贵或是低贱，

　不论是长夜漫漫或白昼短促，

　不论是晴空如洗或乌云密布，

不论是年华正茂或双鬓斑斑;

不论我在人间、地狱或天堂，

　在滔滔洪水中，或在高山深谷，

不论患病或健康，快乐或忧伤，

　不论住在何处，自由或为奴，

我永属于她;哪怕我的希望

　永成泡影，这念头已令我满足。

(飞白译)

【赏析】

彼特拉克是文艺复兴时期诗歌艺术成就的最初代表。文艺复兴最初兴起于意大利，意大利这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13世纪末、14世纪初，意大利出现了三位文学大师： 但丁、彼特拉克、薄伽丘，被人们称为佛罗伦萨文化的“三桂冠”。但是，在但丁的诗篇中，神学的威力占主导地位，所以仍被人称为是新旧过渡时期的诗人，而彼特拉克的抒情诗的主旋律则是千姿百态、变化多端的感情世界。他擅长描写内心世界的微妙变化，擅长于表达爱情的欢乐与悲哀，表现出了人文主义者的人生观，并首先在作品中大胆提出了“人学”与“神学”的对立，因而被人称为“第一个人文主义者”和“意大利诗歌之父”。

在文学史上，他以优美、秀逸的抒情诗著称于世，他的诗作大多以自己丰富、敏感的思想和多愁善感的内心世界作为题材，而他一生中，对他抒情诗创作影响最大的，是他对劳拉的爱情。他在1327年(23岁)时在阿维尼翁一座教堂内与劳拉初次相逢，爱慕之情油然而生，从此，这一爱情成了诗人精神的支柱、创作的源泉和生活的动力，但这一爱情故事与但丁的新生相似，结局悲惨，劳拉也与他人结婚了，而且，在他与劳拉相识21年后，劳拉也早死了(1348)。劳拉是在席卷整个欧洲的大瘟疫中离开人世的。彼特拉克得知这一消息后，悲痛欲绝，从此四处漂泊，长期流浪，无一固定住处，最后死于异地。

爱的忠诚出自彼特拉克的歌集。这是一部献给所恋女子劳拉的抒情诗集，是他一生精神世界的生动写照。歌集由“圣母劳拉之生”和“圣母劳拉之死”两部分组成，第一部分描写诗人热恋的感受以及有血有肉的爱情给他带来的欢乐和痛苦;第二部分宣泄了失恋的痛苦，并描绘了劳拉充满柔情地抚慰诗人的梦境。歌集共收十四行诗三百多首，用的是“彼特拉克诗体”。

“彼特拉克诗体”是一种十四行诗体。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重要诗体，从此之后，便一直经久不衰。在结构上“彼得拉克诗体”是4433结构，前8行展现主题或提出疑问，后6行是解决问题或作出结论。前8行韵式为abba，abba，后6行韵式为cde，cde， 或cde，dcd，或ccd，eed等。总之，富有变化，韵脚错落有致，听起来不单调，长度也适中，所以风行数百年。

这首题为爱的忠诚的十四行诗中，前面的12行是通过一系列的排比句，构成各种假定的条件，衬托核心话语“我永属于她”(Hers will I be)。而令人感动的“爱的忠诚”便是通过12行中的假定来体现的。无论处在什么样的场所，无论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无论生活发生什么样的变迁，无论身体处于什么样的状况，无论自己处于什么样的情绪，抒情主人公只有一个念头：“我永属于她。”而且，仅仅这个念头，就感到无比幸福，心满意足。联想到彼特拉克对劳拉的痴情的爱恋，我们不难理解，为什么这一爱情成了诗人精神的支柱、创作的源泉和生活的动力，因为这一爱情的追求的过程，本身就是美，心灵在其中得以升华和净化，无须在乎结果是否徒劳和无望了。

(吴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