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酉八月陶然亭宴集序》原文|翻译|赏析

陶然亭者，都中士大夫比之周侯藉卉之地，右军修禊之所^〔2〕。或逢美日，则重席相邀;将有远行，则百壶出祖。仆至者屡矣，然其事无称尔^〔3〕。若乃主人望重，新封燕颔之侯;宾客声华，将应鲲溟之运。今日之会，是为盛与!通政王公，被雍鹭之表仪，历附蝉之清秩^〔4〕。昔九隆不惠，六士龚行^〔5〕，终童请瓯越之缨，介子奋楼兰之志^〔6〕。高平第一，聚米成山，草奏盈千，以鞍为几。入陪玉帐，出赞金弢^〔7〕;会借箸以成劳，遂磨盾而书捷^〔8〕。嘉河西之记室，每问班彪;为淮右之铭辞，天过韩愈^〔9〕。于是从军诗出，尽识公孙;绝幕归来，仍多揖客^〔10〕。粤以在丁之岁，中卯之辰，载酒来游，朋旧式宴^〔11〕。斯时也，汉兴廉孝之科，周上贤能之籍^〔12〕。泽云西北，瑞我玉京;竹箭东南，萃斯瑶度^〔13〕。盖与会者五十余人，而应试者居大半焉。他日一枝木桂，半镜芙蓉;鲔渚同辞，豹文共蔚^〔14〕。则西园图记，可当千佛之经;东塔闻声，且续重阳之饮^〔15〕。庶几贤主，以为美谈。

【注释】

〔1〕在旧时北平(北京)市区南部、右安门内东北，乃士大夫游宴之地。清代江藻建，亭名取义于晋陶潜(渊明)时运诗：“挥兹一觞，陶然自乐。”又取唐诗人白居易诗句：“更待菊黄家酿熟，与君一醉一陶然。”藉：祭藉也。

〔2〕右军：周制，天子有三军，称中军、左军、右军。左传·桓公五年：“虢公林父将右军。”修禊：古代民俗于农历三月上旬的巳日(魏以后固定为三月初三)，列水边嬉游采兰，以驱除不祥，称为修禊。世说新语·企羡注引晋王羲之临海叙：“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脩禊事也。”脩与“修”通。

〔3〕百壶：谓酒多。

〔4〕“燕颔”五句：颔，颏下颈上也。燕颔，如燕之颔也。旧时以燕颔形容为王侯的贵相。后汉书·班超传：“燕颔虎颈，飞而食肉，此万里侯相也。”梁简文帝七略：“蝉鸣秋稻，燕颔玉精。鲲：大鱼名。庄子·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通政”三句。通政王公，未详。雍：和也。鹭：水鸟名。又句白鹭、白鸟，春，俗称鹭。诗经·周颂：“振鹭于飞，于彼西雝。”清秩：犹言清班。即清贵之官。唐司空图司空表圣诗集：“清秩偶叨非养望，丹方频试更堪疑。”

〔5〕九隆：山名：在云南省保山县西。亦作九龙。又名牢山。山有九岭，汉时哀牢夷即居此山下。后汉书·西南夷传：“哀牢者，其先有妇人，名沙壹，居于牢山，尝捕水中鱼，触沉木若有感，因怀妊，十月产子男十人，后沉木化为龙。出水上，沙壹忽闻龙语曰：‘若为我生子，今奚何在?’九子见龙惊走，独小子不能去，背龙而坐，龙因舐之，其母鸟语谓背为九，谓坐为隆，因名子曰九隆。……后牢山下有一夫一妇，生十女子，九隆兄弟，皆娶以为妻，后渐相滋长。”龚行：为恭行天子之命罚也。三国志·魏志·钟会传：“命授六师，龚行天罚。”

〔6〕“终童”句：指汉武帝时终军事迹。终军，少好学，年十八岁为博士弟子。武帝时官谏议大夫，遣终军说南越王入朝。军自请“愿受长缨，必羁南越王而致之阙下”。既至，南越王愿举国内属。越相吕嘉不从，举兵杀其王及汉使者。军死时年二十余，世称“终童”。介子：指西汉昭帝时的傅介子。楼兰：汉西域国之一。武帝时屡使通大宛，楼兰当道，常攻击汉使。昭帝立遣傅介子斩其王，改名鄯善。

〔7〕金弢：金属弓袋。

〔8〕箸：饭具，同“筯”。俗称筷。

〔9〕“嘉河西”四句：河西：泛指黄河以西地区。又称河右。班彪：(3—54)，汉扶风安陵人，字叔皮。年二十余，避难于天水;依隗嚣。后至河西为窦融从事，为融画策事汉。光武初举茂才，拜徐令。因病免官，好著作，博采遗事异闻，作西汉史六十五篇，以补史记太初以后之阙。淮右：又称淮西，指今皖北豫东淮河北岸一带。韩愈(768—824)，唐邓州南阳人，字退之。贞元八年进士及第，十九年任监察御史，因上书极言宫市之弊，贬为山阳令。宪宗元和十二年，随裴度平淮西，升刑部侍郎。因上书谏遣使往凤翔迎佛骨，贬潮州刺史。穆宗时转为国子监祭酒。转兵部、吏部侍郎。反对六朝以来的文风，提倡散体，为后世古文家所宗，称韩文。

〔10〕“于是”四句：公孙：诸侯之子叫公子，其孙叫公孙。诗经·豳风·狼跋：“公孙硕膚。”传说指成王。后世用于对高官贵族子弟的尊称。绝幕：幕通“漠”。渡越沙漠。史记·匈奴传：“大将军(卫青)出定襄，骠骑将军(霍去病)出代，咸约绝幕击匈奴。”揖客：对客行揖礼，礼贤不士之意。文选扬雄解嘲：“当今县令不请士，郡守不迎师，群卿不揖客，将相不俛眉……是以欲谈者卷舌而同声，欲步者拟足而投迹。”

〔11〕式宴：安乐也。式或为助词。张衡东京赋：“上下通情，式宴且盘。”注：“综曰：式，用也。”

〔12〕廉孝：即孝廉。本为汉代选举官吏的两种科目名。孝，指孝子;廉，指廉洁之士。汉武帝元光元年初，令郡国举孝廉各一人。后来合称孝廉。贤能：贤良有才能之人。荀子·仲尼：“处重擅权，则好专事而妬贤能，抑有功而挤有罪。”

〔13〕玉京：帝都。艺文类聚三十七南齐孔雅珪褚先生百玉碑：“道家之书原出于老子，其自言也，先天地生，以资万类。上处玉京，为神王之宗;下在紫微，为飞仙之主。”瑶：石之美或曰美玉。

〔14〕鲔(wěi)：水名。渚(zhǔ)：水中小陆地。又水边。

〔15〕西园：园名。汉末曹操所建，在邺都。曹丕芙蓉池作诗：“行辇夜行游，逍遥涉西园。”图记：地图记录。欧阳修丰乐亭记：“考其山川，按其图记。”重阳：农历九月九日。古以九为阳数，九月而又九日，故称重阳。

【赏析】

乾隆二十四年(1685)，作者孔广森25岁时，曾与北京城中已做官和正在应试者共五十余人结伴来到京都名胜陶然亭集会。他们谈古论会，指点江山，各自抒发其才气。此文正是描写文人们宴集的喜悦情景。文章以四六为主，虽用典较多，但读之有清新之感，是清代一篇较好的骈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