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花诗词之《梅(十首选一)》全诗原文鉴赏

秋瑾

冰姿不怕雪霜侵,羞傍琼楼傍古岑。
标格原因独立好,肯教富贵负初心?

古往今来,咏梅可称得上诗家“热门”话题。咏梅名作佳句,俯拾皆是。秋瑾这首咏梅诗,乍一看去,也不过是吟咏梅花傲霜斗雪的坚强、冰肌玉骨的圣洁而已,但倘若我们联系这位女革命家其它诗文和壮烈的一生,便可发现此诗与以往的咏梅有迥然不同之处。这是一首以咏叹品格、精神取胜的梅花诗。
“冰姿不怕雪霜侵,羞傍琼楼傍古岑。”冰姿,是指梅花迎霜斗雪的风姿。从冰姿看此诗可能是咏白梅,故用“冰姿”形容白梅花圣洁晶莹的风采。“羞傍琼楼”,已不再是以往文士们的孤独与清高,也不仅仅是说不流于世俗。两句联起来,写梅花不贪恋玉宇琼楼富贵荣华,心甘情愿地生长在古朴的孤山之上。这很容易使人们联想到,秋瑾抛弃舒适荣华富贵生活而不避艰险投身革命的经历。她赞美白梅花“不怕雪霜侵”的“冰姿”,正是她坚定意志和高尚品格的写照。琼楼和古岑是两处截然不同的所在,也是两种不同的环境的象征。
“标格原因独立好、肯教富贵负初心?”标格,即风范、风度;原,本来;因,由于;独立,不流于世俗。正因为梅花不同凡花俗卉一样去争夺春光夏露,所以它才表现出“不怕雪霜”、“不傍琼楼”的好品格。“肯教富贵负初心?”一个反问句,以更加肯定的语气强调富贵绝对不能动摇梅花的初衷、本性。
古往今来咏梅之作数不胜数,宋人林逋“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久传不衰,因他道出了梅花形态之美与环境之美的和谐与统一。陆游的“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寄托了诗人的人格力量,令人肃然起敬。林逋隐逸有梅妻鹤子之称,所以他的咏梅之作追求的是内心世界与外部自然的契合。陆游是抗金斗士怀才不遇,他寄托的是刚直之士孤高与贞洁。近代秋瑾作为一个追求自由的新女性,她的这首咏梅之作丝毫不逊于须眉。她在追求自己理想实现过程中所面临的困难和险阻是可以想见的。如果说“冰姿不怕雪霜侵”以梅花不惧雪霜喻自己不惧艰难,以“羞傍琼楼傍古岑”表明自己不愿受富贵之累的话,那么,“标格原因独立好”一句可以说是秋瑾有别众多咏梅之作的神来之笔。相对而言林逋是独立的,陆游也是独立的,古代咏梅的大多数男性作者或隐逸、或在朝、或多或少都还有某种程度的独立性。而对生于富贵环境之中,处于琼楼玉宇之中的秋瑾来说,她要走出那个牢笼,该是多么不易啊,正因为此才特别感受到的梅花的不惧霜雪,不傍琼楼,古朴自然是多么难得,多么可贵。从对人格价值追求角度说,“独立标格”不也是一个难得的宣言和昭示吗?元代盛贞一同样是位女性,她借咏梅寄托自己守寡不移的贞节之志说:“寒香泣雨魂难返,贞节凌霜志莫回。”诗句写得倒也语义双关,凄楚动人,但落在女性“贞节”二字上虽可体谅,实在可悲。较之秋瑾的追求独立标格,可谓天壤之别,不能同日而语。这是时代使然,也是秋瑾这位鉴湖女侠的个性使然。秋瑾这首咏梅之作应在咏梅史上占据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