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泰《小年儿夜》

归心似箭的刘金银恨不得一步迈进家门。腊月二十三了，部队批准了他回家探亲。其实是回家跟父母过年。

他在部队四年，晒黑了皮肤炼红了心，苦练杀敌本领，牢记宗旨。口号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打靶、投弹、武装越野等等在班里名列前茅。第一年入党，第二年班长，第三年嘉奖，今年立功。

这是第一次回家探亲。部队忙是一个，但他次次把回家的机会让给了战友。

今年被评为“五好战士”，还荣立三等功一次，立功喜报部队政治部早已寄到县民政局。县民政局组织乐队敲锣打鼓地把喜报送到家里，喜得他父母合不拢嘴。父亲把立功喜报贴到北屋墙上。

排长说，金银啊，今年你回家过年，让父母高兴高兴，尽尽孝心。

刘金银给排长“刷”一个敬礼，谢谢排长！

排长一笑，别跟我来这套，快准备去吧。

是！他又一个敬礼。

临来，刘金银给父亲买了深色的羽绒服，给母亲买了毛衣，给“那个她”买了围巾。还想把婚期往后推推，明年若转了志愿兵（合同兵）再考虑结婚的事。

父母盼着他们快结婚，早抱孙子。看来要好好给父母商量这事。一路上坐汽车倒火车，叽里咣当地飞跑，没耽误他思忖这些事。

凌晨两点了，刘金银在一个山区小站儿下了车。天寒地冻，冷风刀子样刮到脸上，星星都冻得瑟瑟发抖。只几个旅客缩着脖或拉箱子或背行李出站。

他急切的样子吸引了出租车师傅，问他，去哪儿，打车吗？

他说去吕靳刘。

来，上车吧，师傅打开后备厢把行李放好。刘金银毫不犹豫地上了车。

师傅是位健谈的人，一聊，原来跟他是临边乡镇的。那就是真正的老乡了。老家的事知道得多了，陈年旧事他一说，刘金银略知一二，感情一下拉近了。

车子如利剑劈开冬夜，在茫茫原野上悄悄地滑行。

刘金银落下车窗看着，他指给师傅斜前方，那笼罩在朦胧月光里幢幢房子，说，那就是我的小村。

师傅噢了一声。说，兄弟，从现在你别说话，看看我能不能找到你家？

刘金银会心一笑，好哇，你来过俺村吗？

没来过。

那你黑更半夜的找不到。

咱做个游戏嘛！

好，好，我听你的，不言语。

车子稳稳地围着村转了几个胡同，在当街宽绰处停住，“吱啦”的刹车声在冬夜传好远。

刘金银没说啥，正纳闷间，此时他父母开开门出来了。他呼地拉开车门，抱住了母亲。

师傅快上屋里喝碗热水，父亲让着师傅。谢谢您把金银送回家。

他松开母亲，问师傅，你怎么知道这儿是我的家？他颇惊讶。

这还奇怪吗？都凌晨三点了，只有这家院里还亮着灯。十指连心，爹娘等儿睡不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