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事诗(节选) [古罗马]维吉尔

首先要为蜜蜂造一个安稳的住所，

地方要避风(因为风妨碍蜜蜂携食

回巢)，没有绵羊和顽皮的山羊羔

践踏草花，没有漫游的小母牛擦掉

草场上的露珠，损坏新发芽的嫩草。

肥沃的牲口厩里不要有鳞背斑纹的

蜥蜴来往，不要有食蜂鸟及其它鸟类，

或被她滴血的手染红了胸脯的燕子。^①

因为它们到处劫掠飞行中的蜜蜂，

作为美味带回去喂养不留情的幼雏。

但求附近有清泉和生绿苔的池塘，

有涓涓小溪在草丛之下悄悄流过，

有棕榈或巨大的野橄榄树为入口遮荫。——

当新蜂王趁春暖花开带领新蜂群

分房，而青年蜂飞出蜂巢狂欢之时，

近水之处能吸引它们去趋凉避暑，

而途中一棵树能给它们以浓荫的庇护。

在水中央，不论是止水还是流水，

需要有柳树或巨石横亘，让它们能有

许多歇脚的桥梁;如果偶然被东风

沾湿或吹落水中，也好曝晒一下翅膀。

周围要有苍翠的桂树、香飘百里的

野百里香、宝贵的浓香薄荷繁茂

开花，还有紫罗兰花圃啜饮滴滴甘泉。

再说蜂房本身： 不论是用中空的树皮

缝制，或用柔软的柳枝编织而成，

入口都宜窄不宜阔;因为冬寒使蜜

凝结，而夏暑则会使蜜融化流淌。

这两样情形，蜜蜂同样害怕;所以

它们在家里把一个个小孔都抹上

蜂蜡，装满采花取得的糊，还储备着

一种专门的胶，其粘性胜于石灰

和佛里几亚地方伊达山出产的沥青。

如果传闻属实，蜜蜂也常会在地下

隐蔽处营造安乐窝，有时在浮石

穴中深处，有时在枯木的树洞之中。

无论如何，你要使它们安乐，住所里

孔隙要抹上稀泥，再放上几片绿叶。

蜂房附近不可有紫杉;不可在火上

把螃蟹烤红;也不可信任深沼泽地

或泥味重之地，岩石中空，敲击

会发出轰响之地或回声震荡的地方。

(飞白译)

注释：

① 出自希腊神话： 普洛克涅嫁色雷斯王忒柔斯，忒柔斯奸污妻妹菲洛美而割其舌。普洛克涅知情后杀子作为报复，后姐妹分别化为燕子和夜莺。

【赏析】

著名古罗马诗人、埃涅阿斯纪的作者维吉尔所创作的四卷农事诗，共有两千余行。这是一部教谕诗，在结构上仿照古希腊诗人赫西俄德的工作与时日，同时，前辈罗马诗人卢克莱修也对该诗的创作产生一定影响。四卷农事诗中，第1卷写谷物耕作、气象星辰和农耕之神，第2卷写葡萄、橄榄、树木和土壤、季节，第3卷写畜牧及牧神，第4卷则是写维吉尔富有实践经验而且最感兴趣的养蜂。这里所选的便是第4卷中的第8—50行，讨论的是关于蜂房位置的选择。

诗人把选择蜂房位置这么一件乡村普通的琐事描写得细致入微，情趣盎然，富有极大的艺术魅力，体现出作者对农村生活的关注和敏锐的观察能力，洋溢着对田园之美与和平劳动的礼赞。诗中所传授的养蜂经验，令人惊叹，是艺术性与科学性的统一，在古罗马时代就向世人说明了艺术来自生活又高于生活的道理。

农事诗的诗句用六音步律写成，显得严谨、和谐、规范、自然，充分展现了作者独到的艺术才华。

诗中强调了蜜蜂生存的环境。这里有苍翠的桂树和芬芳馥郁的野百里香，有趋凉避暑的棕榈的浓阴，有清澈见底的池塘，有涓涓流淌的小溪，有啜饮滴滴甘泉的紫罗兰花圃，有粘满露珠的绿茵茵的草丛……所描述的这些蜜蜂的生存环境何尝不是人类的理想家园?

作为教谕诗，农事诗在以教诲为基本内容的同时，穿插着许多精彩的神话传说以及对意大利农村风光、农民生活和和平劳动的赞颂。作者的意图是以描写意大利农村淳朴之风来配合屋大维崇古复礼、整饬罗马风气的政策，从而使得农事与政治、田园礼赞和罗马理想得到了有机的结合与和谐的统一。

(何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