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 ·东征赋并序

建安十九年，王师东征吴寇，余典禁兵，卫官省。然神武一举，东夷心克，想见振旅之盛，故作赋一篇。

登城隅之飞观兮，望六师之所营。幡旗转而心异兮，舟楫动而伤情。顾身微而任显兮，愧责重而命轻。嗟我愁其何为兮，心遥思而悬旌。师旅凭皇穹之灵祐兮，亮元勋之必举。挥朱旗以东指兮，横大江而莫御。循戈橹於清流兮，汜云梯而容与。禽元帅于中舟兮，振灵威于东野。

建安十九年秋七月，曹操征孙权，让曹植留守邺城，曹植对曹操这次出征充满胜利的信心，认为一定能战胜东吴，并想象了凯旋的盛况。为此，曹植写了这篇赋，表现了对曹操的颂扬之情。

开端“登城隅之飞观兮，望六师之所营”二句，写曹军出发时，曹植登楼所见之盛况。六师，即六军。古时天子之军曰六军。因曹操此时尚臣事汉献帝，假命出征，故亦称六师。不难想象，这是一支将猛兵勇的队伍。接着写队伍出发时曹植的心情： “幡旗转而心异兮，舟楫动而伤情。”幡，窄而长之旗。舟楫动，是写曹军从水路进发。杨修在 出征赋中写道： “泛从风而回舻，徐日转而月移。旆已入乎河口，殿尚集于园池。”可见，曹操出征，舟师集于玄武池，经漳水入河，由河入淮。当幡旗转动，舟师出发之时，他感到伤感之情涌上心头。他为何而 “心异”、“伤情”呢?就是他的心时时系在曹操的这次出征上。当然，也包含他与其父暂时分离的留恋。下面四句则写出了他的内心活动：“顾身微而任显兮，愧责重而命轻。嗟我愁其何为兮，心遥思而悬旌。”曹植奉命留守邺城，在其父率军出发之时，他深切地感受到自己职务光荣，然而也责任重大。曹操临行时告戒他说：“吾昔为顿丘令，年二十三，思此所行，无悔于今。今汝年亦二十三矣，可不勉与!”这次留守任务他是很好地完成了。曹植为自己能否完成重任而担忧，但他更关心曹军这次出师的胜负。“心遥思而悬旌”，极形象地写出了他遥思远方，心神不宁之状。但曹植并没有一直沉浸在心绪不宁之中。接着则调转笔触，描写曹军必胜。“师旅凭皇穹之灵祐兮，亮元勋之必举。”皇穹，指天神。灵祐，即神助。亮，相信。元勋，指大功。曹军凭着天神保祐，一定会大功告成。最后六句是作者想象曹军勇猛进发，所向无敌之情状。“挥朱旗以东指兮，横大江而莫御。”朱旗，李注云：“汉火德，操为汉臣，故建朱旗，时献帝在故也。”横，迳渡。御，通 “禦”，抵挡。挥舞着朱旗而向东进发，迳渡大江，所向无敌。“循戈橹于清流兮，汜云梯而容与。”曹军在清流中拿着戈、戟前进，用云梯而攻城。这两句既写出了曹军进攻时队伍整齐，又优游舒缓，歌颂了曹操行师用兵好整以暇的军容。最后 “禽元帅于中舟兮，振灵威于东野”二句， 写曹军威势之大。 在舟中俘虏敌人的元帅， 神威振于江东之野。作者慷慨昂扬之气溢于言表。从中也不难看出曹植欲统一天下的决心和信心。在诗歌中他的这种情感也不止一次地表露出来。如在 杂诗中写道：“国仇亮不塞，甘心思丧元。”在赋中，不仅对曹操的统一事业进行了歌颂，而且也赞扬了曹操的行军用兵之术。

此赋虽然很短，仅有十六句，但却写得跌宕起伏，令人遐思无限。如开头写登楼望六师，本可以沿着这个脉络写下去，想象六师如何勇猛，乃到最后取胜。可作者却转而写“幡旗转”，“舟楫动”时自己的情感，然后再调转笔锋写曹师胜利的想象之词。这种写法给读者留下了许多想象的余地，同时抒情主人公那站在城隅飞观，满腹思虑，祈望曹师胜利的形象也跃然纸上。此赋短小精悍，题旨鲜明，是曹植赋作中的佳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