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词之姜夔《惜红衣》原文、注释、译文和点评赏析

惜红衣

吴兴号水晶宫，荷花盛丽。^①陈简斋云：“今年何以报君恩。一路荷花相送到青墩。^②”亦可见矣。丁未之夏，予游千岩，数往来红香中。^③自度此曲，以无射宫歌之。^④

簟枕邀凉，琴书换日，睡余无力。^⑤细洒冰泉，并刀破甘碧。^⑥墙头唤酒，谁问讯、城南诗客。^⑦岑寂。高柳晚蝉，说西风消息。虹梁水陌。^⑧鱼浪吹香，红衣半狼藉。^⑨维舟试望，故国眇天北。^⑩可惜渚边沙外，不共美人游历。⁽¹¹⁾问甚时同赋，三十六陂秋色。⁽¹²⁾

【注释】 ①吴兴(今浙江湖州)，北滨太湖，境内有苕、霅(zha)二溪，水清如镜，故号水晶宫。②陈简斋，即陈与义，字去非，官参知政事。有简斋集，无住词。青墩，吴兴镇名。陈与义于绍兴四年任湖州太守，次年因病曾卜居青墩镇。作虞美人词。这两句词即出于此。③丁未之夏，即淳熙十四年(1187)，姜夔在湖州依友人萧德藻而居。这首词是本年夏末在湖州游弁山时作。千岩，在湖州弁山。红香，指荷花。④无射(yi)宫，古代十二音律之一。⑤簟(dian)枕，竹席;邀凉，取凉。琴书换日：谓在弹琴读书中消磨时光。睡余无力：谓睡醒后泛懒无力。⑥“细洒”句：谓用冰冷的泉水洗净瓜果。并刀：古代并州(今山西太原)出产的快刀。甘碧：指水果。⑦城南诗客：作者自谓。⑧虹梁，指象虹形的桥。⑨鱼浪，游鱼吹起的波浪。红衣：指荷花。唐·赵嘏诗：“红衣落尽渚连愁。”狼藉：凋零散乱。⑩维舟，用绳系住船。眇：通渺，辽远貌。(11)美人，指所思念的友人。(12)三十六陂(bei )，指许多池塘，三十六是虚数。

【译文】 躺在竹席上消暑纳凉，弹琴读书打发时光，夏日睡醒后仍懒洋洋。用清凉的泉水冲洗瓜果，再用快刀剖开品尝瓜果的甘香。墙外传来卖酒的呼声，在这里，有谁认识我这个寄居城南的读书郎。内心充满寂寞忧伤，偏听得柳枝上蝉儿高唱，告诉人萧瑟西风天转凉。

走上桥梁，堤堰通四方。水中鱼儿嬉戏，吹起涟漪，泛起荷香。满塘荷花一半已凋零不成样。系住小船抬眼远望，怀念中的故国在遥远的北方。可惜在此不能与友人携手观赏。何时才能赋诗同唱，面对荷花池塘的一派秋光。

【集评】 近代·俞陛云：“此首与念奴娇词原题皆云吴兴荷花，但念奴娇词通首咏荷，惟‘凌波’二句略见怀人。此调倚惜红衣，应赋本体，而词则前半阕但言逭暑追凉，寂寞谁语，下阕始有‘红衣狼藉’一句点题，余皆言望远怀人，与念奴娇同一咏荷，而情随事迁，此调则言情多于写景，下阕尤佳。其俊爽绵远处，正如词中之并刀破碧，方斯意境。”(唐五代两宋词选释)

现代·夏承焘：“‘高柳晚蝉，说西风消息’和点绛唇词中的‘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一样，是历来传诵的名句。它们之所以成为名句，恐怕不仅仅是由于他把‘蝉’和‘峰’拟人化，设想‘诞妙’的缘故;更主要的，在于他说出了一个在凄凉环境和凄凉心境中的落魄江湖词人的凄凉话。”(姜白石词校注)

【总案】 词调惜红衣，只在“红衣半狼藉”一句点破。上片用闲笔淡写，描绘一幅夏日清暑图，似有雅兴闲情，实为无聊寂寞之极致。下片思怀阐明，忧心忡忡。结句残荷败叶，有甚歌诗可赋?就是想共游沙渚，同赋秋光，也不可得之，不更悲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