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东风·失题·关汉卿》原文与赏析

关汉卿

咫尺的天南地北， 霎时间月缺花飞。手执着饯行杯， 眼阁着别离泪。刚道得声“保重将息”，痛煞煞叫人舍不得。“好去者，望前程万里!”

关汉卿的散曲现存的有六十六首，其中套数十多套，小令五十余首。

沉醉东风是散曲中的“小令”。散曲是继唐诗、宋词后的一种新体诗。它是按一定的宫调、曲牌来撰写的。如[沉醉东风]就是[双调]中的一个曲牌。散曲可按它的篇幅大小分为套数(或称散套)和小令两种主要形式。套数是一个宫调中由二支以上曲牌联成的组曲;小令是独立的只曲。还有一种叫“带过曲”的，它介乎套数和小令之间，是由同宫调里经常连唱的两支曲子组成的。如后一首王实甫的[十二月]过[尧民歌]即是，带过曲也有三支曲相连的， 已属少见，但只以三曲为限。

元散曲往往无题(或题作失题)，这一首就是这样。这首曲不是一般的酬酢之作，而是抒写挚友间的离情别绪，所以感情真挚动人。开头两句写出即将离别时的心情。“天南地北”、“月缺花飞”是说别后的间阻和过去欢聚情景的消失。原来是近在“咫尺”的亲密朋友，“霎时间”就要分手，此时此刻的感受，虽然没有明言，但可想象得到是十分复杂的。有昔日美好的回忆，有离别在即的痛楚，有对友人旅途境况的牵挂，有别后的思念和惆怅：实际上也是难以说清的。这起首两句带起全曲的感情，留给读者无限想象和体味的空间。中间四句写的是眼前的实景实情，一再表达别时的悲伤，尽情披露心中的难舍。如果说含悲阁泪是在强忍痛苦，一到互道保重时，被抑制着的感情就一下子进发出来，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酸楚。上面六句以时间为顺序，先总写将别时的心情，再具体写送行时的情景。随着时间的无情推移，分别时刻越来越近，心情也越来越紧，直至无法自制。写到这里，作者已把两人间深厚的情谊、难禁的离苦都毕现于纸上。结句“好去者，望前程万里”，是主人对远行者的勉励和期望。语意突然出现转折，表现出心理起了变化。这是在依依不舍之情达到顶点之后，送行者不愿长作儿女之态，想到友人此行的前景，所表达的衷心祝愿。使黯然消魂的离别，增添了积极进取、光明乐观的色彩。

这首小令用直陈白描的手法写饯别，读来情景逼真，真挚动人。作者不但直接抒写“痛煞煞叫人舍不得”的内心，还通过“执杯阁泪”的情态，“保重将息”、“望前程万里”等祝愿语把离情表现得透畅淋漓。

曲文的语言质朴自然，鲜明直率。全曲以明浅的语言，刻划出鲜明的情景。而“痛煞煞叫人舍不得”一句，纯用口语，把感情写得奔泻无遗，给人以坦率痛快、鲜明泼辣的感觉。散曲原是在民间俗谣俚曲的基础上成长起来的，因而它不避方言俗语。许多著名曲家，把前代的文学语言和民间口语熔铸、配合起来，形成一种不文不俗的独特风格。关汉卿的语言向称本色，他善于运用方言古语，做到质朴自然、逼真贴切、明浅不俗，可说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